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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雅箐笑看着轻纱外,俯身小声和李蘅道:“今日我带你看个绝妙的。”

    李蘅不解地看她:“什么绝妙的?”

    从前,没有嫁给赵昱到时候,她也算是这种地方的老客。

    小倌儿们所会的,也就是那些东西,万变不离其宗。

    还能有什么绝妙的?

    “等着。”

    刘雅箐不多言,笑着走过去,将烛台上的蜡烛吹灭了。

    李蘅不知她要做什么,只能看着她将轻纱这一侧的烛台全都吹灭了。最后又走出去,将外面的蜡烛也吹灭了,只留下四盏,摆在墙角处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。刘雅箐这样一来,屋子里光线立刻就变暗了,只有那四支蜡烛照亮的范围内有光亮。

    李蘅见刘雅箐走回来,不由得问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刘雅箐神秘兮兮,笑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酒菜很快就端了进来,四个小倌也都准备好了,换好了衣裳,取了乐器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,站在烛台前。”刘雅箐起身吩咐:“你们两个奏乐。”

    片刻后,悦耳的音乐响起。

    站在场中的两个小倌儿随着音乐起舞。

    李蘅透过轻纱看过去,不由睁大了乌眸。那两个儿郎身上穿着纱衣,烛火轻易便能透过纱衣,他们的身子却是不透光的。

    如此,便隐约透出二人身形。她看向他们的腰肢,纤细劲瘦,果然很不错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刘雅箐端着酒盅,凑近她,小声笑问。

    “半遮半掩更有风情,还是你会玩。”李蘅看得目不转睛。

    但她也只是看看,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。

    刘雅箐笑,高声吩咐了一句:“节奏快一些。”

    乐声节奏果然变快了。

    儿郎们跳起舞来,不似女子的柔弱,阳刚且优美。加上那腰肢在烛火的透照下扭来扭去,李蘅一时看得几乎回不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来,吃酒。”

    刘雅箐笑着与她碰杯。

    李蘅不假思索地满饮了杯中酒,咽下去才察觉,这竟是烈酒,不由皱起脸来倒抽凉气:“怎么是烈酒?”

    她果酒倒是吃过不少,从没有吃过烈酒的,这味可真呛人。

    “哎呀,两壶酒,我给你倒错了吧。”刘雅箐忙夹了菜喂她:“先过一下口。”

    她拿起一旁的酒壶,放在鼻尖下闻了闻:“果然,这一壶是烈酒。”

    李蘅肆着气张口吃了,脸这才舒展开来,有些忧虑地看刘雅箐:“我会不会醉?”

    她没试过吃烈酒,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。她平日里是不肯让自己醉的,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。

    但今日,烈酒却已经饮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应该不会吧,一盅也不是很多。”刘雅箐宽慰她道:“就算醉了也没关系,不是还有我呢吗?也不用担心安全,

    我带了人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李蘅放了心:“那我也是醉了,你记得安排人带我回去,我不在这过夜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不知道你吗?”刘雅箐笑起来:“放心,我也不在这过夜,我带你回公主府去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李蘅点头应了。

    “来,你吃果酒。”刘雅箐拿过装着果酒的酒壶,给她满上了。

    李蘅捏着酒盅,眼神又落在那两个跳舞的小倌腰上了,真的好看,她很爱看。

    “瞧你那点出息。”刘雅箐一手托着腮笑起来:“等会儿让他们多跳几曲,有得你看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,你看看你想看什么,我和你一起就行。”李蘅抬手抚了抚脸颊,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,她脸上开始发烫。

    烛火映照,乐声悦耳,小倌们舞动之间身姿矫健,充满力量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那忠烈酒的作用,李蘅看着看着愈发兴起,忘记了忧虑,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兴国公府的日子。

    随着时间的推移,屋子里气氛愈发好。

    因为只有一个刘雅箐,又没有外人,加上酒力作祟,李蘅一时毫无顾忌,与刘雅箐吃酒作乐,好不快活。

    “雅箐,我们来划拳吧。”李蘅站起身来,抬手拨了刘雅箐一下,主动提出要划拳。

    要说划拳,她已经三年多没有玩过了。

    刘雅箐站起身,哈哈笑起来:“蘅儿,你很久没有这样放得开了。”

    她是有些酒量的,知道李蘅有点醉了。

    但看到这样的李蘅,她心里反而还很开怀。

    她知道李蘅有很多心事,都藏在心里,不肯告诉她。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无能,虽然是长公主,但好像也不能帮李蘅什么。

    她最希望的就是李蘅能开心,就像三年之前,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时候那么开心。

    但是,自从有了那件事之后,李蘅就再也没有那么开怀过了。

    今日看着,倒是和那时候很像。

    她看李蘅如此,自然也很开怀。

    “别废话,来,开始!”李蘅朝刘雅箐举起手来。

    刘雅箐站起身来,一挽袖子:“开始就开始,谁怕谁?来呀,把蜡烛全给我点亮了。你们几个别跳了,都给我来见证,看我怎么赢她!”

    烛火重新被点燃,屋子里再次亮如白昼。

    四个小倌围着二人,跪坐在地上,看着两人划拳,给她们斟酒,真是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“并蒂莲,五魁首,九重天!”李蘅脸颊酡红,满面醉态,指着刘雅箐大笑:“刘雅箐你又输了,吃酒!”

    今日她运气好,十回能赢七回。

    几个小厮帮她欢呼,屋子里热闹极了。

    赵昱进来时,李蘅酒气上头,正和刘雅箐玩得兴起,一只手叉着腰,一只脚踩在小几上,盯着刘雅箐吃酒。

    她脸色酡红,乌眸莹亮,言行举止恣意洒脱,意气风发。与从前在武安侯府有天壤之别,这应当才是她原本的样子。

    刘雅箐满饮一盅,打了个饱嗝儿:“呃……吃不下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无意间瞥见赵昱,愣了一下,揉了揉自己的醉眼,疑心自己是看花了眼:“赵昱?”

    她用力眨了眨眼睛,再次定睛看赵昱。

    赵昱脸色铁青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“刘雅箐,你是不是不敢来了?”李蘅抬起下巴看她,笑着道:“不敢来你就直说,我可以放你一马,别胡言乱语。说什么赵昱,扫兴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亲手给刘雅箐斟上了酒。她和刘雅箐偷偷到这来的,赵昱怎么可能找到这儿?

    赵昱听了她这话,脸色更青了。

    刘雅箐看看赵昱,开始推了推李蘅:“不是,我没有哄你,真的是赵昱。”

    她拼命地用眼神示意李蘅。

    “你别拿他吓唬我,下堂夫罢了,何足畏惧?”李蘅推开她的手,举起手对着她:“你就说,敢不敢来了?”

    她已然醉了,哪里还能看得出刘雅箐的眼色?

    “你回头看看……”刘雅箐拉住她手腕,带着她转身面朝着赵昱的方向。

    李蘅看向赵昱,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想说话。

    赵昱一个箭步上前。

    李蘅还未来得及反应,忽然足下一轻,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,她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。

    “好晕……”

    她手里的酒盅落在地上,摔得粉碎,纤细的手臂下意识地勾住了赵昱的脖颈,另一只手则揪住了他的衣襟。

    赵昱抱着她,大步流星地出了上房,沿着楼梯快步而下。

    子舒早将人清离了,看到赵昱出来,连忙小跑出去牵着马。

    他们今日没有带马车出来。侯爷大概是急着找侯夫人,策马在上京城中所有的南风馆寻了一圈,到这会儿才找到侯夫人。那些跟着侯夫人的人,也正忙着寻找侯夫人,派人去吏部衙门禀报时,侯爷又带着他们出来了,两边没遇上。

    直到两拨人马找到了同一个地方,那拨人才和侯爷禀报了。

    赵昱抬手将李蘅送上了马儿。

    李蘅哪里坐得住?软软地就要往下掉,她也知道害怕,两手抓着马鞍,口中惊叫:“诶,不行,我要,我要掉了……”

    赵昱皱眉扶着她,另一只手握着缰绳,脚踩在马鞍上,长腿一伸跨上了马儿,将她拥在怀中。

    他握紧缰绳,轻叱了一声,马儿便“嘚嘚”跑起来。

    初冬的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寒意。

    李蘅又坐在赵昱身前,顿时被冻得打了一个激灵,下意识蜷起身子,含含糊糊地嘀咕:“冷。”

    “受着。”

    赵昱语气里蕴含着怒意。

    她在他面前如何都好,怎能跟着刘雅箐去那样的地方,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作乐,还醉成这样!

    这哪是正经女儿家所为?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李蘅往他怀里缩了缩:“我好冷啊……”

    风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
    赵昱终究还是不忍心,勒住马儿解了身上的薄氅,将她整个儿裹住。

    李蘅窝在他怀中,舒服地“嘤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赵昱皱着眉头,继续策马而行。

    到了梁国公府门前,赵昱下马,抱着李蘅进门去了。

    子舒连忙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子雅今日也跟着来,帮着寻找李蘅。眼看着子舒进去了,他自然也跟着进去。

    他小跑上去,走在子舒身旁,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的赵昱和李蘅。

    赵昱抱着李蘅进了春山院。

    子舒停住了步伐。

    子雅不曾留意他,还在跟着往前走。

    子舒一把拉住了他:“侯爷和侯夫人进去了,你跟着去做什么?”

    子雅挠了挠头:“我一时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能长点脑筋。”子舒瞥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两人一左一右靠在院子门口,跟两尊门神似的。

    赵昱进了屋子,虽心中怒气难消,但将李蘅往床上放的动作还是轻柔的。

    李蘅躺到床上,便一骨碌侧过身来看他。

    赵昱皱着眉头给她解衣带,吃得一身酒气,总不能不沐浴就睡觉。

    李蘅脸颊酡红,眼周一圈粉比平日更深,漆黑的眸子水光潋滟,却不复平日的清明,而是含着朦胧的醉意。像只不通人性的小兽,迷茫无助,憨态可掬。

    她定定地看着赵昱,好似在极力分辨着他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赵昱面色有些难看,抿唇不语,手落在她腰间,欲解开她那处的衣带。

    “嗯?”李蘅察觉到他手所落的地方,两只白皙的手顿时捂住了那处,唇瓣噘起睁大乌眸瞪着他:“我,我只玩乐,不要陪睡的。”

    她很清晰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她从小出去玩乐,知道什么事做得,什么事做不得。即使是醉了,她对自己的底线也很清楚。

    赵昱几乎要被她气笑了,捏着她下巴,低头看她:“李蘅,你看清楚我是谁?”

    “你是谁?我不记得呀……”李蘅秀气的黛眉蹙起,眼迷濛地打量他。

    这会儿她脑子里好似一团糨糊,反应极慢。

    赵昱冷笑了一声,松开她,又要替她宽衣解带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不要陪睡!”李蘅抬脚蹬着他,忽然放声喊起来:“来人,快来人,有人非礼!”

    无论意识多模糊,被人脱衣裳,她还是觉得不对。本能地呼救。

    “李蘅。”赵昱抬手掩住她唇,手心下的柔软让他眸色不由深了深:“你再胡闹,我便将你捆起来了!”

    李蘅偏过脑袋盯着他瞧。

    赵昱再次伸手去要解她的衣带。

    “不要,不行。”李蘅又一次捂住了衣带处,皱着眉头道:“就算你长得像赵昱也不行,出去!我不用你陪床。你是哪家的小倌?再纠缠不清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!”

    她义正词严地拒绝,还带

    上了凶巴巴的威胁。但因为面上带着醉态,容貌又生得娇艳而显得毫无威慑力,反而很可爱讨喜。

    赵昱站在床边,深吸了一口气,伸手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,牵着她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李蘅打量着他的侧身,目光从胸膛处滑到他的瘦腰上,口中“咦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小倌儿腰长得好好啊,跟赵昱有得一拼。

    赵昱将帕子浸了冷水,正要拧干。

    李蘅手落在他腰上,小声嘟囔:“怎么穿上衣裳了?”

    赵昱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跳,扭头望着她。

    李蘅又摸索着他腰带,柔嫩的唇瓣红润诱人,继续嘟囔道:“纱衣呢?把纱衣露出来……快点……我要看……”

    她含糊地催促,眸中泛着水光,眼尾嫣红,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赵昱将手里的帕子扔回水中,转身正对着她,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线,手下麻利地解了自己的腰带。

    不过眨眼的工夫,他便只穿着牙白薄绸里衣站在李蘅面前了。

    他乌浓的眸子隐着怒气,盯着李蘅。倒要看看她跑到那种地方,究竟玩什么?

    “这就对了。”李蘅见他脱了,欢喜起来,也不纠缠着他了,往后退了几步,坐在了床头的踏板上。

    她手肘支在膝盖上,玉白的手托着秾艳的脸,乌眸亮晶晶,乖乖巧巧地看着赵昱。

    赵昱也看着她。她醉得厉害,酒品倒是不差的。

    李蘅看了片刻,蹙眉不满道:“你站着做什么?跳啊。”

    这小倌儿怎么回事?这么不尽心,回头要和蓉娘说一声!

    赵昱站在原地没有动,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:“我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跳舞都不会?那你还做小倌儿?”李蘅挠挠头,有些不懂,又有些惋惜:“你白长这么好的腰了。”

    赵昱总算明白过来,她这是将他当成西洲馆里的那些小倌儿了?他气得胸膛起伏,冷脸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你过来。”李蘅朝他钩钩手指头。

    她扬着脸桃花眸微眯,粉润的唇瓣勾起笑意对着他。

    赵昱抬步缓缓走到她跟前。

    李蘅朝他“嘿嘿嘿”笑了。

    赵昱低头望着她。

    “就要这样看。”李蘅偏头瞄着他腰间,抬手比划:“你的腰很细,有这么细哦。”

    赵昱低头,烛火在他身后,照得他薄绸里半透,隐约能望见腰部线条。

    他冷着的脸一下红了,李蘅怎么这样?旋即唇瓣又紧紧抿了起来,李蘅在西洲馆里,就是这样看那些人的?

    成何体统?

    “扭腰你会不会?”李蘅手扶上了他的腰:“就是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她醉得以为自己还在西洲馆,上手要教眼前的小倌儿怎么扭腰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。”赵昱猛地往后撤了一步。

    他叫李蘅气得不轻,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。

    李蘅手中一空,双手自然垂落下来,迷茫

    又无辜地看他:“你这么凶做什么?”

    赵昱盯了她片刻,心知醉成这样,同她说什么都无用。

    “睡觉。”

    他上前,俯身抱起她。

    李蘅两手勾着他脖颈,睁大眼睛看他。

    赵昱将她安置在床上,要抽身起来,李蘅却抱紧了他脖颈,认出了他:“你是赵昱啊。”

    赵昱僵着身子没有动,这会儿倒是认人了。

    李蘅睁大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,红润的唇瓣微张,无辜的眼神更引君采撷。

    赵昱看得眸色逐渐炽热,强行移开目光,撑着手臂想起身。

    李蘅却再一次抱紧了他。

    赵昱胸膛半压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她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声音落在赵昱耳中,无异于绵绵春雨催发了春笋的快速生长,他心口一跳,不禁俯首亲在她唇瓣上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不行不行……”李蘅扭头躲开他,抬手掩着唇:“快点,我要呕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李蘅!”

    赵昱咬牙切齿,迅速起身到洗脸架子边取了一只木盆来。

    李蘅趴在床边,一阵一阵地呕。

    赵昱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,脸一时都黑了。

    他一生之中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。

    李蘅吐过之后,胃中舒服多了,趴在床沿处缓神。

    赵昱倒了水来给她:“漱口。”

    李蘅接过来,乖乖漱了口。

    赵昱看看床边的狼藉,想伸手又无从下手,转身朝外招呼春妍进来收拾。

    春妍进来将一切整理妥当,看看自家姑娘没什么事,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赵昱在床沿处坐下,侧眸看她:“李蘅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李蘅知道应他,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赵昱低声警告道:“以后再敢吃酒,嘴给你缝上。”

    李蘅趴在那处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赵昱皱眉,是他太严厉了?吓到她了?

    他正要查看,耳中忽然听闻李蘅细细的啜泣声。赵昱一时无措,夫妻三年多,李蘅从未在他面前落过泪。

    而他,长这么大也不曾哄过任何人,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是他语气太差了,李蘅被他气哭了?正一筹莫展间,李蘅忽然说话了。

    “呜呜,林抚成他真的好恶心……”

    她还未完全醒酒,脑子里乱糟糟的,方才一呕,她便想起白日里呕吐的事,自然想起了林抚成。

    赵昱闻言怔了怔,林抚成?他知道此人,兴国公府嫡长子,李蘅从前的兄长。

    但他和林抚成只是面熟,并不熟识。

    “他欺负到我头上来,还想让我给他做妾,这不是羞辱我?以为我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呢……”

    她脑袋枕在手臂上,皱着脸一句一句慢慢诉说着,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,看着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“林抚成想让你给他做妾?”赵昱眸色冷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嗯,可不就是他,欺负到我家门口,他可真不要脸啊!真恶心……”李蘅噘着唇瓣点头,黛眉蹙起,告状的样子可怜极了。

    赵昱望着她,乌浓的眸子阴沉沉的,抿唇不语。

    李蘅又掩唇吃吃笑起来:不过,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?哼……我就假装答应他了,看我怎么利用他……?[(”

    她笑起来眉眼弯弯,又不像方才那么可怜了,整张脸看起来灵动狡黠,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赵昱眸色不禁一柔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李蘅翻身躺平了,手臂搁在额头上挡着烛光,阖上了眸子:“睡觉。”

    她横在床上,便要睡觉。

    “你睡到床里侧去。”赵昱出言提醒她。

    李蘅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,很快便呼吸均匀,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赵昱望了她片刻,起身将她抱到床里侧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李蘅不舒服地翻了个身,面朝着床里侧,两只手在床上摸索:“我小毯子……”

    她要抱着小毯子睡。

    赵昱找了一下,那小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,一瞧便知李蘅平日很宝贝这东西。

    他取过小毯子,卷好递给她。

    李蘅抱着小毯子,脸埋上去蹭了蹭,舒服地谓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赵昱放下床幔,招呼子舒打热水取寝衣来。他素来爱洁,折腾了一身酒气,要沐浴了才能休息。

    子舒几人退出去之后,赵昱推开了湢室的门,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从未进过李蘅闺房的湢室。

    小小的一间,布置得很雅致。和清尘院冷冷清清截然相反,李蘅的闺房暖而温馨。湢室里也是暖色,浴桶上都雕了精细的花纹。连放置夷子的小陶盒,都是悦目的粉色芙蓉花瓣形。

    这一方小天地间,处处可见李蘅的剔透心思。

    他想起从前在他身边的李蘅,心中泛起百般滋味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他以为她是贤良的,是木讷的,是忠厚老实、没有脾气的。

    其实她是生动的,是狡黠的,是明艳张扬的、极有主见的。

    截然相反。

    他浸进浴桶中,湢室里似乎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,他阖眸靠在浴桶壁上,心中既愧疚,又酸涩。她在他身边三年,他竟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。

    从兴国公府到梁国公府,再到嫁给她,她一定受了很多很多委屈,才会将自己藏起来。

    那三年,她应该很难过,很煎熬。

    所以,她怎么也不想同他和好。

    好一会儿,沐浴的水开始凉了,他才起身。

    再回到房间,掀开帐幔看李蘅,她脸对着床里侧睡得正香。

    他熄灯上了床,躺在李蘅身侧。

    本以为,会很难入睡。

    找到李蘅时,他满腔怒意,这会儿竟然已经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听着李蘅轻轻的呼吸声,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晚香玉香,他很快便陷入了梦乡之中。

    半夜。

    李蘅半睡半醒之间,只觉得口渴得厉害,口中轻声呢喃:“春妍……我喝水……”

    赵昱觉轻,听她出声便醒了。

    “我口渴……”李蘅还未醒来。

    赵昱听清她的话,起身下床点了蜡烛,提起炉上的热水,比着桌上茶壶里的凉水,各兑了一半。他端着温热的水,将帐幔挂在帐钩上,上床唤她:“李蘅,喝水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李蘅实在困倦,应了一声之后,又过了片刻才支起身子。

    她半睁着眸子接过茶盏,喝了一口,又吐了回去,皱眉嫌弃道:“烫。”

    她抬眼才发现,给她端茶倒水的人竟然是赵昱,眸子一下睁大,整个人从困倦中清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赵昱接过茶盏,默不作声地下了床,又重新给她兑水去了。

    李蘅看着赵昱有条不紊的样子,一时有些迷惘,不是,赵昱怎么在她房中?

    她抬手扶了扶额头,忽然想起来,她不是和刘雅箐在西洲馆吗?

    西洲馆那两个小倌儿腰扭起来是真好看啊,她误饮了一盅烈酒……

    赵昱端着茶盏回来,默不作声地递给她。

    李蘅这才回神,飞快地看了赵昱一眼,有些心虚地接过茶盏。她和赵昱眼下还是夫妻,以赵昱的性子,逮到她去那个地方,必然要斥责她。

    何况她还吃醉了酒。

    她不敢再看赵昱,一口气将水喝完了,茶盏递回给赵昱。

    趁着赵昱转身将茶盏送回去,她抱着小毯子拉过被子裹着自己,背对着床外侧睡下了。

    赵昱也喝了一盏水,回身便看到她像只鹌鹑似的,窝在床里侧的被子里,只露出半颗脑袋和一头浓密的发丝。

    他熄了蜡烛,重新上了床。

    李蘅已然彻底醒了,哪里还睡得着?她察觉床上的动静,知道赵昱上床了。

    赵昱平躺着,阖上眸子。

    黑暗中,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李蘅忍不住翻了个身,最后还是坐起身:“不行,我要沐浴。”

    今日在西洲馆吃酒划拳,玩得开怀,是出了汗的。醉酒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,这会儿醒了,感觉身上黏黏糊糊,处处都不舒坦。

    赵昱闻言也不曾多问,再次下床给她点了蜡烛。

    李蘅叫春妍打了热水进来,跟春妍一起进了湢室。

    她盘算着等她沐浴出来,赵昱应当就睡着了吧?到时候她一觉睡到晌午,赵昱要早起去早朝,就没机会说她了。

    她故意磨磨蹭蹭沐了浴回来,听幔帐里没有动静,赵昱应当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“姑娘,您上床。奴婢熄蜡。”

    春妍站在桌边,回头看她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李蘅应了一声,挑开幔帐。

    赵昱侧躺着,面向外,双眸紧阖着,看着像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李蘅轻手轻脚地上了床,从赵昱身上跨过去,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。

    春妍等了片刻,熄了蜡烛。

    李蘅听到她关门的声音,接着是步伐声逐渐远去,一切归于宁静。

    李蘅睁着眼睛,看着上方,床幔内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耳边只听到赵昱均匀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她觉已经睡过去了,闭上眼睛也睡不着,但也不想吵着赵昱。可越提醒自己别发出动静,就越想动一动。

    好像不动就浑身哪哪都难受似的。

    罢了,听赵昱睡得很熟了,应该不怕这点小小的动静?她便不忍了,时不时便要动一下。

    “睡不着?”

    黑暗中,赵昱忽然出声。

    他声音低低的,在小小的空间里听来,没有平日的淡漠凛冽,反而好似含了几分温柔。

    “吵醒你了?”李蘅知道他觉轻。

    从前在武安侯府时也是,她起夜都要小心翼翼的,但是他每次还是会被吵醒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睡着。”赵昱顿了片刻:“今日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赵昱。”李蘅打断他的话,手朝他伸了过去,探进被子捉着他寝衣,娇娇地道:“你转过来,我有话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赵昱肯定是要问她去西洲馆的事了。

    救命!

    她不想面对。

    若是最初离开武安侯府时,她可以和赵昱说“我早说了要和离,你自己不肯”。

    可今时不同往日。

    如今她有求于赵昱,不逼到那种地步,她不想和赵昱翻脸。

    “做什么?”赵昱话还未问出口,便被她打断了,不禁询问。

    “你先转过来嘛。”李蘅软软地撒娇。她观察过了,赵昱好像是吃这一套的。

    小小的空间里安静的片刻。

    李蘅便察觉到赵昱动了。

    她踢开被子,拉开了赵昱的被子,钻了进去。

    赵昱才转过来面向她,便察觉到她在掀他被子。

    他脑中还在犹豫,手却不由自主地拿开了,任由李蘅钻到了他怀中。

    他僵着身子未动。

    “你这样。”李蘅拉过他手臂,放在自己脖颈下,轻声软语地问他:“搂着我不会吗?”

    因为看不见彼此,她比平日更大胆一些。

    赵昱不说话,另一只手落在她细细的腰上,随后收紧,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。她软软的,香香的,还是晚香玉的香气。

    他一时有些失神,李蘅在怀中,他心底好像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。

    “赵昱。”

    李蘅娇声唤他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赵昱应她。

    李蘅探出双手,摸索着捧住他的脸,脚蹬在他腿上,身子往上探,凑过去想亲吻他。

    但却因为看不见,唇瓣贴在了他下巴上。

    赵昱呼吸一重,低头准确地噙住了她的唇瓣。

    他太轻车熟路了,他很想她,也因为今天的事在他心里埋下了不满,他用了极大的力气,霸道蛮横地吻她。

    他勾着她舌尖,将她强行带到他这边,激烈地汲取着她的香甜。

    李蘅起初还能勉强招架,但只不过片刻便溃不成军。眼下唇舌都不是自己的,只能发出轻哼声。想要反抗却又远远不是赵昱的敌手。

    她快要窒息了,舌根都叫他吮得发痛,捏着拳头捶他胸膛。

    赵昱察觉到她的不济,这才放松了一些,亲吻变得温柔起来。

    李蘅这才得以呼吸。

    赵昱松开她,呼吸沉重,一时却没有别的动作。

    李蘅揪住他衣襟,顺着摸过去,两手解他的纽袢,唇瓣又往他那处凑过去。

    赵昱心跳激烈极了,抬手捧着她脸,吻在她额头上、眼睛上、脸颊处……又缓缓到她耳畔。

    耳垂处的温热气息让李蘅抑制不住颤了颤,嘤咛出声。

    赵昱吻到她下巴处往下。

    李蘅纤细的脖颈勾起,赵昱贴在她颈窝处,身上寝衣已然半挂在身上。

    他忽然停住了动作,滚烫的脸埋在李蘅颈窝处一动不动,只有粗重的呼吸。

    李蘅动了动,哼了一声催促他。

    “不行,蘅儿。”赵昱重新抬起头,双手捧着她的脸,在她额头处亲了亲:你身子要好好养着,等一个月之后,太医诊过了才可以。☉☉[”

    李蘅本就伤了身子,不易有孕。倘若再不遵医嘱,只怕会更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“呜……赵承晢……”

    李蘅嗓音软甜,像是糖做成的小钩子,勾住了人的心,叫人恨不得将一切都献给他。

    赵昱呼吸一促,还是压制住了心底的欲望:“蘅儿乖,身子要紧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便放开李蘅,拢好寝衣侧身在李蘅身边躺下。

    李蘅已然兴起,却是不愿意就此罢休的。

    她翻身面对着赵昱,手揪着他衣裳,哼哼唧唧撒娇:“我要……”

    这两个字从她喉咙间哼出来,隐隐带着哭腔,像小奶猫的呜咽,任谁听了都忍不住要怜惜她。

    赵昱呼吸和心跳都急促极了。

    李蘅仍然纠缠着他:“唔……要嘛……”

    她又凑过去吻他。

    赵昱招架不住,又与她吻在一起。

    同房肯定是不可以的,李蘅身子遭不住。他思索着从那些册子里看到的东西。

    李蘅浑身猛地一震。

    她看过无数次赵昱的手。

    赵昱的手冷白修长,骨节分明,能瞧见淡淡的青筋。习武之人,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。

    赵昱手很有力。

    她见过这双手弯弓舞剑,见过这双手持着长枪。

    赵昱的手很漂亮。

    她见过这双手握笔,见过这双手勾起指尖点在堪舆图上。

    赵昱的手能文能武,指点天下,在朝堂之上翻覆,在马背之上握缰。

    她从未想过,这双手能这么温柔地为她做这样的事。

    李蘅嘤嘤哭了好几回。

    “不来了,我要睡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受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睡吧。”赵昱轻轻吻了吻她额头。

    李蘅窝在他怀中,选了个舒坦姿势,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眸子。

    赵昱拥着她心思难安,只有他自己知道,眼下他有多煎熬。

    待李蘅熟睡之后,他悄悄下了床,到轩窗前站了好一会儿,身上的热血才算是凉下来。

    等他重新回到床上时,天也快亮了。

    李蘅一觉睡到晌午时分。

    她伸了个懒腰,正要张口喊春妍进来,忽然察觉身侧有人。

    她不由转脸看过去。

    赵昱衣冠整齐,靠在床头阑干上,手中捧着一册书。听到动静,他也转头向李蘅看去。

    “醒了?”

    他一开口,又是平日端肃矜贵的模样了。仿佛昨夜和李蘅之人迷乱不是他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李蘅眨了眨漆黑的眸子,压下心虚:“你,今日不早朝吗?”

    怎么回事?

    是她醒得太早了,赵昱还没动身去宫里吗?

    她忍不住看窗外,外面明明已经天光大亮了。

    难道,赵昱今日特意没有去早朝,就等着她醒了和她算账?

    她目光又转了回去,想瞧瞧赵昱的脸色。

    却见赵昱眸色澹清,直将她望着。

    李蘅心虚地转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“我早朝回来了。”赵昱将手里的书放到一侧,转过身正面对着她:“你坐起来,我们好好谈谈。”

    “谈什么?”李蘅披散着发丝,有些不情愿地坐起身来。

    她逃避着赵昱的目光,知道赵昱这是要和她算账了。

    但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,她就是去玩一玩,陪刘雅箐放松一下,怎么了?

    “你以后,不许去那种乱糟糟的地方玩了。”赵昱正色望着她。

    李蘅皱起脸道:“我又没有总去,而且我有分寸,没有胡来。我只是去玩一玩,怎么了?”

    她是隔了好久才去了一次的。

    之前她在兴国公府时,三天两头就去。她脑子很清醒的,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自然有杆秤。

    “不是‘没总去’,而是一次都不许去。你有什么分寸?”赵昱皱眉,板着脸道:“你昨日醉成那样,倘若我不去,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能发生什么事?”李蘅噘起唇瓣,有些不满地道:“你以为我会做什么?不是还有春妍在吗?雅箐也带了许多人,还能发生什么事?”

    赵昱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?怀疑她是很随便的人,会留在西洲馆跟那些小倌儿过夜吗?

    “你说呢?”赵昱见她油盐不进,语气顿时也不大好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什么?”李蘅听他质问自己,不由心生恼怒:“你想听什么?行,行,我说给你听。

    赵昱,一切就是你想的那样,昨日你要是不去,我就跟那些小倌一起过夜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李蘅!”赵昱气怒地打断她的话:“你听听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不就想听这个吗?现在满意了?”李蘅寸步不让。

    赵昱直气得双眸泛红:“李蘅,你是一定要这样?”

    “你别叫我!”李蘅彻底恼了,仰起脸朝他凶道:“赵昱,我讨厌你这样管我。我早和你说了,我是活生生的人,不是你的所有物,你凭什么限制我能去哪里,不能去哪里?

    我只是去玩一玩怎么了?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。

    凭什么只有你们男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吃花酒,到处风流。而我们女儿家,只是去寻点乐子,看个舞蹈、吃点酒都不可以?这些破规矩,到底是谁定的!”

    她说到气恼之处,抓起枕头狠狠地砸在床上,乌眸圆睁瞪着赵昱,莹白的脸气得镀上了一层粉,像只炸毛的小猫,随手要挠赵昱一爪子似的。!<div class="exce"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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