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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呼啸的风声宛如婴啼,将门板刮得不断震动,四周的墙壁仅由薄薄的木板钉成,边角缝隙不断灌进风来,带走室内好不容易积蓄起的丁点儿温度。

    刺骨的冷意终于逼醒了地上的余缺,他睁开眼睛,扫视了周围一圈。房间很小,像是农户随意搭建而成,码放整齐的木材占据了大半面积,长锯、斧头以及锄头随意地摊在不远处,空气里还有股木头刚被锯开的气味。

    很陌生的地方。

    没察觉出危险,余缺心中的警惕稍减,绷紧的身体一松,顿时“嘶”了一声。手指上的乾坤戒不见了,而他此时身受重伤,口腔里有血腥气,丹田闷痛,身体像是被撕裂过一样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用神识内视,发现自己原本流光溢彩的金丹此时已经黯淡无光、满是裂纹,丹田内更是宛如狂风过境,伤痕无数。就连经脉也因伤势造成淤堵,灵力都无法自行运转,难怪会被冻醒。

    再不赶紧做点什么,他就快金丹碎裂,境界跌落至筑基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余缺勉强挪动四肢坐起来,想要吸纳周围的灵气用来稳固境界,但尝试了许久,也没感知到任何灵气的存在。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这种地步吗?他没有深想下去,继续运行功法。

    在过量的疼痛下,余缺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,唇色也变得极为苍白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再也无法压下喉咙口的痒意,猛烈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地方实在古怪。

    余缺按着自己的心口,闷咳着,挥动了一下手指。冰冷的室内,随之突兀地浮现出一块金色弹窗:“系统重启中……”

    须臾之间,弹窗上的字符变为“重启成功”,一片金色的光幕随之张开,上面的字符跳跃和闪动了几息,才渐渐稳定下来:

    【人物:余缺

    年龄:???(时间线已混乱,请手动矫正)

    血脉:暂无(似乎是个纯粹的人类)

    灵根:暂无(暂未发现对任何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)

    天赋:■■骨[损](警告:已出现排异反应)

    功法:混元真法[主]、斩风刃[副](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,可手动矫正)

    境界:金丹期(警告:境界或将持续跌落)

    异常状态:运气-12%,重伤debuff持续中,灵力枯竭debuff持续中】

    【随身包裹】

    【切换世界】[警告:系统能量不足,现已锁定]

    【新建角色】[警告:系统能量不足,现已锁定]

    【切换角色】[警告:系统能量不足,现已锁定]

    【角色召集】[警告:系统能量不足,现已锁定]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系统此前似乎消耗了大量的能量,余缺一行十目扫过去,几乎全部功能按键都是不可启用的灰色锁定状态。唯一算幸运的是,【随身包裹】仍旧亮着。

    点击【随身包裹】后,金色面板随之变换成一格格状的网格,余缺手指刚要下落,又僵在了半空。

    比起乾坤戒,他一直更信任绑定了自己的系统,因此重要的物品几乎都是放在系统面板内置的包裹里。虽然为掩人耳目,在外大多使用乾坤戒,但戒指里有的东西,都在包裹中留有备份,相当于是双重保险。

    可现在,包裹格子里除了一块青石雕刻的狼头印章,一枚金锭,就只剩下一颗回春丹。

    乾坤戒不见了,还可能是修为更高的人强行切断了他和戒指的联系,将其掠夺。但系统只有自己看得见,谁能拿走里面的东西?

    身体上的疼痛让余缺来不及深想,简单查看了一下丹药没有被做过手脚,就赶紧服下。

    丹药进入腹中,立即变为一丝暖烘烘的热气,很快,余缺体内的疼痛就缓和大半,破碎的丹田也被修复了不少,体内的金丹虽然依旧满是裂纹,但也不是摇摇欲坠马上碎裂的状态了。

    他睁开眼睛,此时再看系统面板上的信息,在异常状态那一栏上,重伤的状态已变为了“负伤”,但运气却从-12%变成了-25%。

    修复了身体上大半的伤,他的运气反而变差了?!

    余缺轻“啧”了一声,倒也没怎么把这点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他运气一向很差,最开始得到这块系统面板的时候,几乎每天稳定在-99%。后来慢慢好起来了,但也几乎维持在-10%到-20%之间。假如这个状态只是一天两天,那余缺还会将其好好记挂着,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余缺早已经习惯。

    无非就是进秘境必遇凶兽,出门就见到仇人,受伤时被队友落井下石,无数次被陌生人记挂着杀人夺宝……

    运气差又怎样?他还不是能活下来。

    不过,这个数值变化到底让余缺起了点警惕心。刀不在身边,他站直身子,就近摸到地上的斧头,脚步轻缓的走到门后。只见一股气流从他指尖飞出,门外闩着把手的铁链立刻断成了两截。

    薄薄的门板被慢慢推开,呼啸的风将细碎的雪粒刮了进来。

    外面并没有谁在把守,更确切地说,外面一个人都没有。只有茂密参天的松柏,和满地枯黄的松针。冷冽的风让细碎的雪粒在空中不断飞舞,不少枝叶上已经挂白,地上虽然还没积蓄起厚雪,但也显得潮湿和阴冷。

    夏季落雪,一瞬的念头让余缺怀疑自己到了北境,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推测。毕竟,这里的树木品种完全对不上不说,而且假如真是北境,以他之前重伤昏迷的情况,应该不是一个人慢慢苏醒,而是被这里特有的凶兽衔回了山洞。

    但这里不是北境,又会是哪?

    走出房门后,目光所及,皆是深山特有之景。在严寒的氛围下,别说是人烟,鸟兽都不见一只。余缺于是放回顺手抄起的斧头,又用一根树枝将门板抵住,自己沿着山中依稀可见的小路往下走。

    ——先找到人烟再说。

    雪越来越大了。

    身上这件布满防御法阵的白色长袍很薄,外界又没有灵气以供吐纳,余缺在步行中,越来越感觉严寒刺骨。不过怎么说也是修士,肉身强悍,冷便冷了,冻不坏他。

    山中落雪风景优美,余缺还有闲心沿途欣赏,走着走着,又不免回想到之前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他的记忆停留在新任天机楼楼主的接任大典上。

    余缺和这个新上任的楼主积怨已久。

    两人第一次见面时,他就感受到了对方那股没来由的厌恶。

    当时余缺只是个刚刚得知竟真有“修仙”这回事的毛头小子,就像是许多年轻人对于电视剧里飞檐走壁、摘花杀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推崇一样,余缺对于修仙也有天然的狂热和兴奋。哪怕后来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根骨好天赋,也丝毫没被打击到自信心。小说里还有“废材”的流派呢,没道理他余缺就混不下去。

    经过多方打听,得知万剑宗以苦修为主,对资质要求很低,更看重弟子心性坚韧与否,余缺便过五关斩六将,站到了万剑宗的门前。

    眼看就要成功入门,成为一名外门弟子,彼时还未坐上天机楼楼主之位的毕泫横叉一脚。

    他只高高在上、用一种充满蔑视和厌恶的目光看了余缺一眼,就断言他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。这话一出,原本还打算将余缺收下的外门管事,竟直接顺水推舟,收回了已经递出去的弟子令牌。

    修真无岁月。对于当时在场的任何人来说,余缺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蝼蚁,错过万剑宗,他应该只能回到凡尘俗世,等他们升上一两个境界,就该像一片枯死的树叶落进泥土,腐烂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但偏偏十几年后的宗门大比,余缺站到了毕泫的面前,并在无数双眼睛见证下,堂堂正正地将其击败。这位天机楼的大弟子或许从未尝过如此惨烈的失败,再加上余缺习惯性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”奉还当初的羞辱,众目睽睽之下,他眼中的厌恶更甚。

    报复回去后,余缺本来对他失去了兴致,但之后两人的梁子越结越大。

    特别是当初那名外门管事找上门来,说明了当初不收他的原因:天机楼认为“生死有命,命皆天机”,卜算测命是其独特的修炼方式,天赋越高,越不可能有误。毕泫作为天机楼新一代中天赋最强的大弟子,见到余缺的第一眼,就断言他之后会对万剑宗忘恩负义并引来灾祸,暗地传音,因此才让管事觉得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。

    余缺当时都要气笑了。他虽然自觉不是什么好人,但也不是好赖不分的混账。就算作为大型宗门,万剑宗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,他也不至于怪罪到整个师门,更遑论忘恩负义到引去灾祸?

    但毕泫这人似乎对自己算出的结果坚定不移,双方前后多次交手。在某次交锋后,他误以为余缺已经穷途末路,直白告知当初余缺离开万剑宗时遭到的追杀也是其所为。

    余缺本就倒霉惯了,遇见没来由的恶意也多,像毕泫这样,一见到就想杀他的也不是没有过。唯一觉得奇怪的,是对方在他没有一丝修为的时期,竟然找了三位筑基修士一起追杀,未免过于谨慎。

    之后情况逆转,余缺虽然并不准备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疑点放过对方,但毕泫这人着实古怪。

    他就像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龙傲天主角一样,余缺屡次要置他于死地,却又屡次失手。这种失手可能是来自对方突然赶来的支援,也可能是任意一个意外。余缺从未感觉一个人这么奇怪过,就好像他真的应了那句“天命在我”一样。

    多次失手后,余缺发现这人渐渐影响到了自己心境。他就像是一枚拦在自己道途上的巨石,不杀了他,迟早生出心魔。

    于是,毕泫作为新任楼主的接任大典上,余缺算计着时间抵达现场。双方对视的瞬间,余缺本以为会看见一如既往的厌恶,却不想,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真切的、难以形容的恐惧,接着,毕泫就开始疯了一样的、用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来试图留下余缺的命。

    他败了,也死了,但余缺现在的情况同样算不上多好。

    本来快要进阶元婴,现在金丹却满是裂纹,丹田破损,伤势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收回不自觉按在小腹上的手,余缺抬头一望,发现脚下的路终于从陡峭变得平整。天空中的雪也不知何时从细碎的雪粒变成了绒毛一般。走了这长长的一段路,他的发丝、眉梢,甚至是睫毛,都挂上了些许霜白。

    行至山脚,整齐的农田已覆上了一片茫茫的白色,再往前一段,才算真正有了人烟。

    此时,余缺本该像个合格的过路人,上前询问身在何处,再问出附近的丹药出售点以及灵脉所在地,好好休整一番再说。但随着步子越来越近,看到眼前的画面,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身在幻境。

    几个戴着虎头帽的孩子嬉笑着点燃炮仗,“嘭”的一声,火花迸裂,不远处的大人远远招呼了一声“吃饭”,他们便三三两两的往家跑。雪地被踩出乱七八糟的脚印,不知谁家的音响大声放着“恭喜你发财”,公路上,骑着摩托的行人“突突突”地飞驰而过,后座上还捆着一摞红色的礼盒。

    春联,鞭炮,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,逢人都问候两句“吃饭了吗,家里人都回来了没?”

    修士五感敏锐,余缺甚至能清楚听出,这些人的口音,正是出自他的家乡:淮市。

    身后是深山,前方是村镇,余缺独自一人站在大雪纷飞的田埂上,仿佛站在了修真界和现代世界的交界。

    是的,现代世界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余缺终于意识到,自己是从修真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——蓝星。也终于明白了运气数值变化的原因:现在状态的他,出现在毫无灵气的蓝星,实在是倒霉透顶。<div class="exce"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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